另眼看青花的起源
文╱吳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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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保守的說法，中國青花的起源在元至治三年到至正八年 (一三二三年至一三四八年) 之間，似為國內外學者所肯定。然而，馮先銘先生在這次演講中，好像說起自唐代。馮先銘先生是國際聞名的中各陶瓷專家，自有他的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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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中國青花起源自何時？本文試從另一種角度來探討這個問題。在進入正題之前，讓我們先弄清楚青花是甚麼？ 「青花」這個名詞最早出現於元人王大淵的「島異誌略」，記有「青白花瓷器」或「青花白瓷器」，明以後概稱為「青花瓷器」，簡稱「青花」，俗稱「白地藍」。 青花是陶瓷器分類的一個名詞，專指在瓷胚上以青料畫文再罩以透明釉，在攝氏一千三百度左右成的，是相當狹義的，必須具備下列要素： 一、瓷質的胚體：子要原料為瓷土 (Porcelain clay)，瓷化溫度在 SK10 (即攝氏 1300 度) 左右，燒成後，質地緻密堅硬而白晰，吸水性近於零，微透明性，擊之能發清音，除氟酸以外富耐蝕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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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氧化鈷
(CoO3)
發色
(俗稱鈷藍)。 三、透明釉：釉組織在
0.3
(K2O + Na2O)、0.5 Al 2O3、5.0
SiO2 範圍，富於長石的石灰釉。 四、燒火溫度在攝氏一千三百度左右。 這四項要素具有絕對的界限，失去或變換任何一項所製成的陶瓷，其分類歸屬，就要另當別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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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與「半瓷」 「青花源自唐代論」並非始自馮先銘先生，近年在國內早有人竭力倡導這種說法，睽諸所舉例證，與馮先銘所舉，不約而同，以一九七五年江蘇揚州唐城遺址出土的標本與香港馮平山博物館所藏白釉藍彩三足罐為青花起源自唐代鞏縣窯，再以浙江龍泉金沙塔基出土的「青花」瓷片為過渡至元代之論證。 可是唐代鞏縣窯白瓷的燒成溫度，經測試在攝氏一千一百度左右，胚胎為蒙脫石(montmorilonite) 的風化泥，含有苦土成分耐燒溫度較低，熱膨脹係數小，燒成後，莫來石結構高，低玻璃質，呈灰白色。因此，鞏縣窯「白瓷」雖有堅硬的此地，但胎色灰暗，無透明感，就陶瓷分類而言，屬硬陶或半瓷器。晚唐所燒，掛粉無碎文者，概稱「白釉瓷器」，其末流發展應為宋磁州窯之「巨鹿白瓷」和「白地鐵繪」，均不能與青花之「瓷」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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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花與藍彩 就技法而言，白釉藍彩與唐三彩略同，調整釉的成分來提高燒成溫度，可得瓷化度較好的作品。不過，縱有白瓷的創意，藍彩又不同於藍花
(青花)，是白釉與藍釉並施的方法，即「彩」與「料」之分野（註１），稍有不清，即謬之千里，香港馮平山博物館所藏唐白釉藍彩三足罐既屬唐代鞏縣窯所燒，自不待言。浙江龍泉金沙塔基「青花」碗碎片具玉璧底，恐非宋物，似屬前朝北方窯所燒。紹興塔基的「青花」碎片亦胎色灰暗，繪波斯文樣，既無所出窯址之佐證，論者咸認僅以蒼海一粟來界定中國青花的起源是危險的。 至於自唐歷經五代、南北宋至元悠悠六百年，如何承接中國青花承先啟後的傳承歷程，連馮先銘先生都自承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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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早於唐代就懂得應用氧化鈷來燒出美麗的琉璃色，鈷的來源至今卻是一團謎。很多學者遍尋中外古籍，找不到可靠的文字記載。但觀諸唐三彩於盛唐時急速發展，之後又急速衰退，唐代絲路貿易頻繁，與西方國家關係密切，透過波斯商人，經由絲路取得鈷料，是可以推想得到的。唐後，自五代至宋，這種關係逐漸式微，鈷料來源已罄，藍釉就燒不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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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青花的條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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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鞏縣窯曾經下了一番功夫，想燒出美麗的白瓷器，終因欠缺良好的瓷土，而徒勞無功。鈷料的應用也止於藍釉，未能更上一層樓。倒是河北的邢窯得天獨厚，有上好的原料加上優秀的技術，發展成為聞名遐邇的宋定窯白瓷。 青花瓷大致是從影青出發的，有了白得發青的瓷胚才能使繪上去的青料發出嬌豔奪目的藍色花樣，要在高溫還原或半還原方式下燒成。北方窯尤其鞏縣窯在缺乏薪材，沒有火絲較長的燃料，壓根兒就沒有燒青花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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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沉船 到了宋代海上貿易已經相當發達，中國陶瓷經由海上絲路，大量運銷到西方各地。宋人趙汝适之「諸番志」記述當時外銷陶瓷種類為「瓷器」、「白瓷器」、「青瓷器」、「青白瓷器」四種，獨欠「青花瓷」。 一九七三年七月泉州灣發現的宋代沉船，遺物中除了青瓷、香料和玳瑁之外，也沒有青花。 一九七五年韓國發現的新安沉船，發現有一木札，記有年號，證實為一三二三年(元至治三年)
沉沒的貿易船，撈出為數龐大的元代陶瓷，其中也沒有青花。 要到一九八一年印尼杜班沉船
(十四世紀初)
才發現大小一千多個青花瓷。 這些事實恰與現存遺品的情形大致脗合，中國青花起源的年代似乎隱約可見。 有趣的是在杜班沉船撈獲的元代青花中混雜著一部分「安南青花」，說明青花在南北不同的國家、不同的窯場同時興起，不是中國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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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論
現在，讓我們回頭來看看國外的學者怎樣看這個問題。日人《陶瓷路》作者三上次男指出：一三二三年為青花起源的下限。他說：沒有影青出現就沒有青花、有了鈷料才會有青花出現，有源源不斷的鈷料供應才能延續青花的生命。 一九二九年英國學者郝伯生，將大英博物館內所藏的二件元順帝至正十一年製
(一三五一年)
的雲龍文象耳大瓶
(如圖
) 發表出來；一九五二年至一九五六年間，美國學者約翰勃普在土耳其沙萊博物館，以及伊朗的回教清真寺內，比對出七十四件與此兩件雲龍文象耳大瓶具有相同特點的青花瓷器，將其歸類為「至正型」青花，之前的製品即稱為「初期型」青花。 「初期型」青花具有年款可資依據的，最早有景德鎮郊外元誌墓出土的「元戊子」(至正八年，即一三四八年)
年款青花靈芝唐草文罐。 三上指出：青花自新安沉船至雲龍文象耳大瓶短暫的時間裏，從無到絢爛脫目，發展之速，超乎常理，尤其「初期型」到「至正型」，其間僅三數年，而且到目前為止還未找到類似初創期的雛型遺品，中國青花恐為精明的波斯商人經由海上絲路攜入鈷料，在景德鎮利用燒影青的條件燒製出比「波斯青花」更美的中國青花，再運銷到西方各地的商品，用現代經濟術語來說，是技術移轉或技術合作的。雖然感覺有點偏頗，若從元代青花在海上絲路
(尤以中東為最多)
的流佈情形來看，卻不無道理。 在台北對青花起源的探討並非新鮮的課題，馮先銘先生並不是第一個來台灣的演講者，七八年前，三上次男曾經應某家雜誌社之邀，在台北講了一場演講。在那一場演講會上，面對國內「唐代論」者的質問，三上次男答以「連青花是甚麼都搞不清楚的人，要跟他說些甚麼呢？」 再看馮氏過去所作的研究，如〈元代以前中國陶瓷在亞洲販賣狀況之考察〉等文，也未曾說過青花源自唐代。而，明清古籍、古博反誤以為御窯廠始造青花。然則，你的看法又是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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